“德拉富恩特有A、B、C、D四种方案，但每一种都落空了。”
法今晨欧洲杯预选赛，首个比赛日痛击挪威的西班牙坐上了过山车，在汉普顿公园，他们以0比2完败于苏格兰脚下，主帅德拉富恩特的提速踢，在更习惯快节奏的对手面前，结结实实撞了墙。
世界杯后，多支国家队主帅易人，在欧洲列强中，德拉富恩特显然是名头最小的那一个。西甲执教经验仅限于阿拉维斯级别的弱旅，凭借在各级青年队深耕10年的他，似乎再次证明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：
西班牙队不需要纸上谈兵，更需要一位见过世面、善于变通的当打主帅。
西班牙阵容调整巨大。
大挪移，出悲剧
在以高节奏的冲击型踢法将挪威斩于马下后，新西班牙舰队的首航，着实令人眼前一亮。然而，球迷们似乎忘记了，61岁的舰队司令德拉富恩特，是此前从未有过成年国家队执教履历的菜鸟。
对阵苏格兰，西班牙新帅端出的首发是一盘大杂烩：11人来自10家不同俱乐部，只有奥亚萨瓦尔和梅里诺是皇家社会队友。
而这样的大挪移，令西班牙队员也始料未及，比起上轮击败挪威，多达8名首发位置被调整。当然，在3天2战的紧凑节奏里，轮换是必需的，但德拉富恩特或许忘记了，赢家不需要改变，否则，下半时他为何又急吼吼地将加维、卡瓦哈尔等首场首发换上？多休息45分钟的意义在哪里？
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，西班牙队放弃了立队之本的传控，全面提升比赛速率，甚至打起了难得一见的两翼传中中路抢点。
在外界看来，这不失为出奇制胜的妙招，但对于几乎全员英超制造的苏格兰，这是他们最习惯的踢法。
这也不难理解，为何阵线前移的西班牙，会两次被对手断球后就地反击，让在曼联只能当工兵的麦克托米奈两度建功，用球队的短板去和对方硬碰硬，必然遭遇惩罚，哪怕双方存在明显的实力差距也不例外。
颇为讽刺的是，最后20分钟压着对手打，创造出不少机会的斗牛士军团，采用的恰是自己惯常的招数，倘若从布局阶段西班牙队就把皮球控在脚下，哪怕未必能3分落袋，也不至于两次因冒险突前，而被对手抓个正着？
整场下来，西班牙看起来压着对方打，其实射门数还少于对方。但赛后，德拉富恩特却并不认为自己有错：“我传达给球员的想法不会因此改变。球队依然将坚持打开宽度、传中和寻求射门机会，我告诉球员这是今后要走的路。球队肯定会更进一步。”
然而，输给苏格兰级别的对手，还是让西班牙创下了一系列惨淡纪录：1991年以来，首次有西班牙队主帅带队首个客场就输球；2016欧洲杯0比2负于意大利以来，斗牛士军团首次单场输球2球或以上；2014年10月以来18场欧预赛不败的纪录，也随之终结。
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是，结果导向的国家队，出成绩是第一要务，踢得好看与否、体系是否成熟都必须退居其次。尤其世界杯后FIFA比赛日被一再压缩，有限的集训时间里，把俱乐部的成型套路移植到国家队，显然事半功倍。
但德拉富恩特偏要反其道而为之，本场西班牙队首发没有任何皇马和巴萨球员，西甲“二三世界”的精英和两名英超海归凯帕和罗德里，组成了一个让球迷格外生疏的11人，而事实上，几乎从未搭档过的11人，踢得也是南辕北辙。
从博斯克时代就开始见习的德拉富恩特似乎忘记了，西班牙队最近15年的崛起，恰恰发端于将巴萨“Tiki-Taka”全面移植到国家队，而今，球迷们固然期待国家队不破不立，但改革的第一步，着实迈得太大。
平均不绝对=绝对不平均
临了任人唯亲，似乎成了此前两任西班牙主帅下课时逃不脱的口实。曾是皇马门将的洛佩特吉，上任后就扶正伊斯科为中场核心，拉莫斯更成为国家队说一不二的话事人，哪怕跑路，也是接了皇马的橄榄枝。
此后的恩里克，则“矫枉必须过正”，在沿用了巴萨布斯克茨-佩德里-加维的中场组合之外，大名单动辄不见皇马球员成为常态，拉莫斯、卡瓦哈尔、纳乔等人相继被变相逐出国家队，更成了“坑叔”兵败世界杯的罪状之一。
身为巴斯克人的德拉富恩特，职业和执教生涯与传统两强零交集，似乎不必为门户之见困扰。而早在3月份宣布国家队名单时，“革命”之剧烈就令人侧目，相比于世界杯，新名单有多达15人的调整。
其中最显著的变化，在于巴萨系的集体弱势：除去宣布退出国家队的布斯克茨，埃里克·加西亚、费兰·托雷斯和安苏·法蒂也暂别国家队，尤其是费兰，此前以恩里克“准女婿”身份总能跻身大名单，且获得不少登场时间的他，让位给了德拉富恩特在青年队的爱将皮诺、尼科等人。
皇萨老将让路，代之以状态更出色的西甲平民精英，这样的思路看似没有错，但很显然，35岁的阿斯帕斯和33岁的何塞卢，都不是国家队锋线的未来人选，而多达8名的巴斯克球员，以及大批曾在自己手下效力的各级青年队球员入选，德拉富恩特仍是用熟不用生。
常理而论，人们很难批评德拉富恩特的决断。毕竟去年东京奥运会上，也正是他率领6名欧洲杯国脚领衔的西班牙国奥队拿到了银牌。而在西班牙新帅的计划中，梅里诺、库库雷利亚等新生代球员将取代布斯克茨和阿尔瓦，两人亦是德拉富恩特执教国青队时的核心球员。
青年队主帅无缝衔接国家队？在西班牙之前，英格兰已经作出了卓有成效的示范：索斯盖特同样缺少顶级球队执教履历，但临危受命的“南门”，却带着国家队先后夺得世界杯殿军和欧洲杯亚军，以一己之力开创了三狮军团的新周期。
相较于索斯盖特，2012年就进入西班牙足协工作、执教过全年龄段青年队的德拉富恩特似乎更加成熟，毕竟，他带领的U19和U21国青队都拿到过欧青赛冠军。
但和理论家出身、实战也不弱的“南门”不同，德拉富恩特没有编纂过本国足球的青训大纲，也没有足够的职业球员履历震慑手下，他更像是西班牙青训流水线上一颗可靠的螺丝钉，是个守成者，而绝非开创者。
这也就决定了，为何走平民路线的德拉富恩特，上任后才输了一场就如此艰难：一方面，他没有足够的人望和名气，不像恩里克整活失败后，能用早年的国家队生涯和执教巴萨的成功反击舆论。
另一方面，根植于足协而非俱乐部的德拉富恩特，注定也无法得到皇马、巴萨等豪门在用人上的支持，尤其在皇马动辄排出全外援首发、巴萨抱怨被足协和联盟高度针对的当口，自力更生的德拉富恩特“矬子里拔将军”，也是事出无奈。
早在20多年前，西班牙队就用青年队主帅塞斯，接替了2002世界杯上功败垂成的卡马乔，但在随后的欧洲杯上，完全摸不准对手鼓点的西班牙折戟小组赛，酿造了本世纪以来国家队大赛的最差表现。
前车之鉴，后事之师。小教练开大船，本就风险十足，而今，有名无实的“平均主义”初尝败绩后，这位上任时就格外不被看好的过渡人选，或许注定是匆匆过客。
缺名帅，更缺名将
回到去年底，当高开低走的西班牙决定撤下恩里克时，球队本有罗伯托·马丁内斯和马塞利诺等名气更大、资历更深的候选，但最终，德拉富恩特却早早终结了这出没有悬念的海选。
这样的端倪，5年来已经多次闪现：洛佩特吉在俄罗斯未战先退时，足协先联系了U21主帅塞拉德斯，最终把技术总监耶罗推上了台；而恩里克因家事短暂告别时，代班的同样是青年队主帅罗伯托·莫雷诺。
成年队主帅不够，青年队主帅来凑，上述救火队员，无一例外履历平庸，业绩可疑，为何西班牙足协如此青睐“小教练”？
一个再显著不过的事实是，当阿拉贡内斯和博斯克联手开创了斗牛士4年3冠的王朝之后，继任西班牙队似乎成了一项出力不讨好、且注定失败的差事。哪怕洛佩特吉在世预赛打出了不败战绩，哪怕恩里克两度带队加冕欧国联，相比于前任，成绩仍是不值一提。
更可怕的是，沉浸在“祖上也曾阔过”情绪中的西班牙球迷，“不但要赢，还要赢得漂亮”的硬指标，成了历任主帅的紧箍咒。
但凡球队表现起伏不定，势必少不了一顿口诛笔伐。而马丁内斯、马塞利诺都不是典型的传控流主帅，同时满足战绩要求和情绪价值，着实是万万不能。
事实上，西班牙籍主帅仍是欧洲的顶流：撇开瓜迪奥拉级别的泰山北斗，埃梅里、阿尔瓜西尔、塞蒂恩、巴尔韦德在各自俱乐部都有声有色，哈维、阿尔特塔、阿隆索等80后更是来势汹汹，然而，比起俱乐部的风生水起，国家队的前途，着实要黯淡许多。
因为，眼下的西班牙队，不但缺少顶尖名帅，更缺少顶级球员。
在布斯克茨退出国家队后，三冠时代的元勋已经悉数解体，而这也宣告着西班牙青训井喷年代的终结。诚然，奥运银牌似乎证明斗牛士军团后继有人，但数量优势并不能转化为质量，00后的佼佼者佩德里和加维，固然可以确保中场无忧，但在多个位置上，球队的首发和深度都令人汗颜。
15年前，卡西利亚斯首发，雷纳和巴尔德斯替补的西班牙三门序列，曾是全世界最暴殄天物的国家队门将储备，但如今，伴随着德赫亚被弃用，凯帕、乌奈·西蒙和罗伯托·桑切斯，从实力到知名度，都是断崖式下滑。
后卫线更加惨淡：2年前西班牙队归化拉波尔特如获至宝，但法国人迄今都没有称职搭档，保·托雷斯、埃里克·加西亚等人都有明显短板，而当年呢？身为21世纪第一中卫的拉莫斯，因为普约尔的存在，多届杯赛打的都是右后卫！
至于老大难的中锋位置，神经刀般的莫拉塔，已是西班牙如今最拿得出手的9号，但等到2年后的德国他也32岁了。如今的斗牛士军团莫说给一个托雷斯或比利亚，有个八成功力的迭戈·科斯塔，怕也合不拢嘴。
一支实力高度空心化、多年后继乏人的西班牙，现状固然惨淡，比起人才井喷的法国、英格兰和葡萄牙，前景更显黯淡。名帅避之不及，沦为小教练试验田，也着实是情理之中了。
（仰卧撑/杨健）
首发澎湃新闻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