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患绝症却自称“世上最幸运的人”

本期《棒球档案》开始前，我们先要问两个看似并不相关的问题：

第一个是：冰桶挑战，你参加过吗？

2014年，这个挑战火遍全球。它背后的理念，是提高群众对罕见但极具破坏力的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（简称ALS）的意识。参与者在网上发布自己被冰水浇一身的视频，然后可以点名邀请其他人参加挑战。被邀请的人有24小时的时间接受挑战，或者为ALS研究捐出100美元的捐款。包括比尔-盖茨（Bill Gates）、安妮-海瑟薇（Anne Hathaway）、利昂内尔-梅西（Lionel Messi）等等各界名人都拍过挑战视频，一年内这个挑战便给ALS研究募集了1.15亿美元的捐款。

而冰桶挑战的主要推动者，其实就是一位不幸患上ALS的前棒球运动员——皮特-弗雷提斯（Pete Frates）。弗雷提斯曾经是波士顿学院老鹰队出色的外场手，单场8打点仍然是球队纪录。得了ALS后他的身体机能却直线下滑，连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。ALS一直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，但弗雷提斯没有失去希望。

他受到了同样患上ALS的一位棒球偶像启发，决定利用自己剩下的人生改变世界。哪怕坐在轮椅上弗雷提斯也一直活跃在各种ALS的公益活动中，为治疗这种疾病的研究募款，直到2019年他去世。如今各界为ALS研究捐款已经高达2.2亿美元。

第二个问题来了：第一位退役球衣号码的棒球运动员是谁？

答案是纽约扬基的卢-贾里格（Lou Gehrig），他正是弗雷提斯家中挂着海报的那位偶像，这种病症的别名Lou Gehrig’s Disease也是来自于他。贾里格的4号于1939年7月14日退役，是MLB历史上第一个退役的球衣号码。这不仅因为他是队史最伟大的一垒手，更是因为他在面对绝症时展现了人性光辉的力量。贾里格在自己退役那一天的演讲，至今被奉为体育史上最感人的时刻之一。

在2021年，大联盟宣布每年的6月2日为卢-贾里格日，全部MLB球队都会戴上特别的4-ALS布标，举行一系列纪念活动，并且会给弗雷提斯这样的ALS患者一个说出自己故事，提高群众对这种病症意识的平台。因此全球闻名的冰桶挑战，其实与棒球和贾里格有着不少渊源。那么在今年的卢-贾里格日，我们就来讲讲这位棒球英雄的故事吧！

扬基“铁马”的传奇生涯

虽然贾里格英年早逝，但论棒球成就他依然是大联盟史上最伟大的一垒手之一：六座世界大赛冠军、两次美联最有价值球员、连续七年入选全明星、一次打击三冠王（安打率、本垒打和打点）、单场4支本垒打等等数据和荣誉，都证明了他在巅峰时期的实力。以至于贾里格和他的队友贝比-鲁斯（Babe Ruth）究竟谁更强，一度是棒球媒体和球迷津津乐道的话题。此外，贾里格的外号是“铁马”，是因为他创下了连续出战2130场比赛的纪录（1925-1939）。这曾经被认为是棒球纪录中最难以逾越的高山之一，直到56年后才被小卡尔-里普肯（Cal Ripken Jr.）打破。

不过，贾里格并不是平步青云的天之骄子，他在进入大联盟舞台之前经历了许多坎坷。贾里格于1903年6月19日出生在纽约，是德国移民的儿子。他的父亲因为癫痫和酗酒难以维持工作，所以坚韧的母亲作为一名女佣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。贾里格的童年十分贫苦，他是家中四个孩子唯一活下来长大的，成长时一边读书一边还得干不少杂活来缓解家里的负担。但这种困境也铸就了他坚韧不拔与永不放弃的性格。同时，棒球成为了贾里格童年的快乐来源之一，他在纽约街头磨练出了一身球技。

等到贾里格在哥伦比亚大学雄狮队时，他的棒球才华开始被更多人赏识，并得到了扬基球探的关注。虽然在校队司职投手，但贾里格的重炮打击能力让他在1923年加入了纽约扬基队，这标志着他的职业生涯的开始。然而贾里格在大联盟起步时，又一次遇到了挫折：扬基当时已经有一位天赋异禀的一垒手沃利-皮普（Wally Pipp），这让守备功底不好的贾里格只能在生涯头两个赛季担任代打和替补。

不过1925年6月2日，皮普因为头疼缺阵，于是21岁的贾里格升上了主力阵容，然后他在那个赛季出战的126场比赛里打出了优质表现（.295的打击率、20支本垒打和68打点），再也没有丢掉先发位置。

自那之后，贾里格一发不可收拾。除了我们之前提到的荣誉和纪录外，他在生涯总共17个赛季中击出了493支全垒打，生涯打点1995，还创下了最多的生涯满贯本垒打纪录（23次，70多年后才被打破）。扬基大名鼎鼎的“谋杀打线”中，贾里格和鲁斯一样是绝对的核心。到了1937年，34岁的他依然保持了赛季全勤，并打出了三成五以上安打率、37支本垒打以及150打点以上的优异表现，连续第三年在被保送数上领跑大联盟，仍然是投手们最忌惮的击球员。同时在场外，他是最受欢迎的名人之一，在各种电视和电台节目以及广告中出现，还拍了一部西部片。但是就在贾里格生涯巅峰时，命运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。

直面死亡的平静从容

“铁马”贾里格，在1938赛季中期感到身体有所不适，尽管他依然能稳定地打中球，但昔日令人生畏的力量明显有流失，他在跑垒时也失去了以往的速度。人们发现他的体能似乎下降了不少，在场上时常显出疲态。一向刻苦的贾里格没有找借口，他继续咬牙坚持，并且在当年8月强势反弹，轰出了9支本垒打。扬基最终再次赢得了世界大赛冠军，完成了三连冠霸业。而贾里格又一次赛季全勤，正式达成连续2000场出战里程碑，.295安打率29支本垒打114打点的表现也绝对称不上糟糕。

然而，这就是贾里格生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。1939年，贾里格之前感受到的肌肉萎缩和功能丧失越来越明显，几场比赛下来他认为自己已经不具备首发实力，于是主动要求退出比赛阵容，连续14年的出场纪录在1939年5月2日终止。之后贾里格的身体状态急剧下滑，甚至在训练中连最简单的接球守备动作都完成地极其吃力。他终于意识到，自己不只是巅峰已过，身体也许真出了问题。

1939年6月19日，贾里格在自己的36岁生日这一天迎来了可怕的噩耗：他被诊断出身患ALS。ALS是一种神经系统疾病，可以影响任何年龄的人。它会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运动神经元，导致肌肉渐渐失去力量和功能。早期的ALS症状包括肌肉僵硬无力，以及逐渐加剧的虚弱。随着运动神经元的丧失，患者最终将丧失吃饭、说话、移动甚至呼吸的能力。直到现在，还没有任何已知的能够治愈 ALS 的方法，所有治疗手段的目标，都仅仅是减缓病情和改善症状。

这种疾病迫使贾里格在2天后宣布退役，尽管当时医生诊断给了他五成的生还率，事实是ALS从发病到死亡的平均生存期，只有短短的两到四年。但贾里格并没有因为面临死亡而退缩，他同意出席球队专门在7月4日举办的特别仪式。贾里格在扬基体育场接受球队和6万多观众的致敬、喝彩、掌声和礼物后，一向低调、谦逊的他本不想发言。后来在乔-麦卡锡（Joe McCarthy）教练的鼓励下，还是缓缓地走到了麦克风前致辞。

然后就是一篇堪称体育界的葛底斯堡演讲。贾里格那句标志性的”世界上最幸运的人”，是对他最真实的写照：一个不断突破逆境实现梦想的人，突然得知一切都要被夺走后，没有表达不甘和绝望，没有质问命运的不公，而是感谢自己生命中收获的所有祝福，强调自己还有很多活着的意义。这就是贾里格留给棒球和世人最好的遗产。

6月2日是贾里格进入大联盟的第一天，也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。1941年，年仅37岁的他因病逝世，但贾里格依然以鲜活的形象存在着。MLB从未停止过对于这位伟大运动员的纪念：除了名人堂、纪念碑、每年的颁发卢-贾里格纪念奖外。1999年，在由MLB球迷选出的MLB世纪最佳阵容中，他也是得票最多的球员。

而在2021年，MLB更是与ALS协会联合宣布，将 6月2日设立为卢-贾里格日，旨在纪念他的杰出贡献，以及他展现的伟大精神。扬基球迷在贾里格日的比赛中，会用传统的点名仪式来呼出他的名字。作为扬基宿敌，红袜会跟当年的纽约巨人一样向对手的传奇人物致敬。他们还曾多次邀请受贾里格启发的弗雷提斯和家人来到现场，用开球、演讲、冰桶挑战等方式来提升群众对ALS的关注。